白说红楼梦7：门子的悲剧：竟然比领导聪明（第4回）

【往期回读】

第四回  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 葫芦僧乱判葫芦案

       小沙弥毁在了“把领导当哥们”上，毁在两次“冷笑”上。当然，深究起来是毁于“不透明的制度”上。后者才是关键。

　　至密室，……这门子（办事员）忙上来请安，……那门子笑道：“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，把出身之地竟忘了，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？”

　　雨村听了，如雷震一惊。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（小和尚），……雨村那里料得是他，便忙携手笑道：“原来是故人。”又让坐了好谈。……雨村笑道：“贫贱之交不可忘。……岂有不坐之理？”这门子听说，方告了座，斜签着坐了（斜身而坐表谦恭）。

　　这小沙弥一开始就毁在了急于求利、不看眼色、哪壶不开提哪壶上；而且说话极不得体，竟然把领导当成了哥们。

　　你听听这小青年说的，“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，把出身之地竟忘了。”人们一般都不愿被提起当年的落魄穷困之事。假如小沙弥假装不认识，帮贾雨村出出坏主意也倒罢了，他还说得如此近乎，先给贾大人留下了不懂事的印象。

　　雨村忙问：“何为‘护官符’？我竟不知。”

　　门子道：“这还了得！连这个不知，怎能作得长远！”

　　你听听这话，这哪是给领导请安，简直是训斥领导，小沙弥不把豆包当干粮，不把领导当领导，只看到贾大人初来乍到情况暂时不熟悉，就摆出一幅老资格，以为羊粪蛋插了鸡毛就能上天了。傻！

　　记住：领导永远是领导，无论何时何地。

　　此时，假如小门子及时发现自己的狂妄，立刻改为谦恭之态完全还得及。可是，傻瓜就是傻瓜。他竟然又两次“冷笑”。

　　“这且别说，老爷你当被卖之丫头是谁？”雨村笑道：“我如何得知。”

　　门子冷笑道：“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！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，名唤英莲的。”

　　各位看官仔细瞧瞧，人家贾大人还知道“笑”，一个小办事员竟然“冷笑”，而且连讽带刺。好人也受不了这个，况且贾雨村还不是好人呢。更为恶劣的是，当贾大人言不由衷地表示不想“因私而废法”时，“门子听了，冷笑道：‘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，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……’”

　　本是打工仔，出言如领导。下场可想而知了。而且，他还处处表现得比领导聪明能干，比领导深思熟虑，你这是把领导往哪里摆哪里放呢？你听听他的得意：

　　门子道：“小人已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此：……老爷细想此计如何？”雨村笑道：“……等我再斟酌斟酌，或可压服口声。”

　　他说了长长的一番假审案件的过程，确实有理，事实也证明很实用，但他如此不谦虚处处显得像个大爷，领导心里能舒吗？“小人已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此”，这话就不妥，他应该说“让小人想想，……对了，有主意了”。

　　再对比一下人家王熙凤，她是如此得贾母、王夫人宠爱，而且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，人家还知道尊重上司呢？

　　熙凤道：“这倒是我先料着了，……我已预备下了，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。”

　　不怕不识货，就怕货比货。一比王熙凤的从容精明，才更明白门子的小家子气。没办法，小和尚没见过世面，又没有人指导，而且还自以为得计，于是危险就来了：

　　雨村断了此案，急忙作书信二封，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，……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所出，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，因此心中大不乐意，后来到底寻了个“不bú是”（北方方言：错误、茬子），远远的充发(充军发配)了他才罢。